武侠手游版权之殇
智能手机的普及，带来了我国手机游戏市场的异常繁荣；而与此相伴，手游产业中的法律纠纷也随之层出不穷。
近日，来自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的消息，明和社、完美世界起诉昆仑万维、北京火谷、昆仑在线、昆仑乐享四家公司开发、推广的手游《武侠Q传》，索赔1480万元，一时间成为手游及法律界业内人士关注的焦点。
原告完美世界等诉称，被告北京火谷等公司，未经许可将金庸小说改编为手机游戏，大量使用小说中的故事情节、特定任务等线索，进行游戏路径、玩法、关卡等相关设置，并通过发行、传播该游戏获得巨额非法利益，涉嫌使用金庸小说人物形象，侵犯原告著作权及不正当竞争，严重侵害其权益。
而跳出此案、放眼近年来手游产业中发生的维权事件，围绕武侠小说题材的版权侵权，是永远无法绕开的话题。
手游版权维权：按下葫芦浮起瓢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对于熟悉金庸先生小说的读者来说，这两句诗一定琅琅上口。
短短14个字，非常巧妙地包含了金庸先生所写的14部经典武侠小说。这14部小说，已经衍生出了大量脍炙人口的电影、电视剧作品。而在当下移动互联网时代，这些小说又与新兴产业——手游碰撞出了火花。
2011年，完美世界签下了《倚天屠龙记》、《笑傲江湖》、《神雕侠侣》、《射雕英雄传》4部小说的游戏改编权；2013年，畅游更是斥资2000万元购得包括《天龙八部》、《鹿鼎记》、《书剑恩仇录》等金庸先生剩余10部小说的手游独家改编权。
虽然金庸先生14部武侠小说的手游改编权已经被畅游和完美世界买断，但并不代表这两家公司在金庸武侠世界的手游市场上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各类使用金庸先生小说中人物名称、故事情节的手游仍在不断被开发出来。
为了打击相关侵权手游，2013年7月，在金庸先生的委托下，畅游与完美世界宣布联手在国内掀起了针对金庸著作的手游维权风暴。
据法治周末记者了解，自畅游与完美世界宣布联合维权以来，累计共向超过100款手游进行维权，迫使相关涉嫌侵权的手游进行修改或者下架，其中包括风靡一时、拥有众多玩家的《暴走武侠》、《大掌门》、《三剑豪》等手游。
“但像这样的维权行动，根本无法彻底解决部分手游利用武侠小说内容进行开发的问题，按下葫芦浮起瓢，反而会耗费大量资金和人力成本。”深圳市某手游公司开发者徐亮(化名)告诉法治周末记者。
徐亮介绍，自2011年开始，以苹果为代表的智能手机开始抢占我国市场。能够实现多媒体功能的智能手机逐步覆盖了高、中、低端各类人群，这样的结果导致了手游市场迅速扩大，开发手游的人越来越多，手游行业的门槛也不断降低。
“据我了解，现在每年会有接近千款手游面市，估算现在有几十万的相关人员进入到手游研发者的行列。”徐亮表示，“而这些手游，大量都是直接套用、改编已有知名武侠小说的相关人物、情节等开发的。”
利用现有内容：减少开发和推广成本
为何当下的手游会青睐于改编一些知名武侠小说的内容和情节进行开发？徐亮认为，较为繁琐的手游研发过程以及行业内激烈的竞争，让一些手游开发者走上这样的“捷径”。
徐亮向法治周末记者介绍，按照一般的程序，一款手游的开发需要经历很多环节：首先是构思创意文案，规划出手游的创新点和核心玩法；其次需要设计背景故事，从而支撑起游戏的框架；之后，需要进行市场评估、设定目标用户群、估算人力成本、规划系统、设定技术实现方案和美术风格等。
而以上这些，只是一款手游开发的前置准备工作。“完成上述工作后，才算一款手游正式立项，才能召集相关的技术人员进行游戏研发。”徐亮说。
徐亮表示，很多时候费尽心思自主创新的手游，往往不一定能够被消费者接受。手游市场竞争激烈、风险很高，每天都会有众多手游上线，很多手游来不及呈现在玩家面前便会被迅速淹没，从而让开发者的所有努力打了水漂。
徐亮透露：“通过调查发现，国内手游玩家多数为男性，男性玩家对武侠的痴迷程度很高。这意味着，武侠手游的目标市场很庞大，用户忠诚度很高。特别是利用知名武侠小说改编成手游的话，可以说这类手游的用户群体已经被该小说培养了，而无需花费更多的精力去开拓市场。”
“并且，利用已有的武侠小说内容进行手游开发，能够让开发者在手游的创意文案和背景故事上所花费的功夫大大减少，从而降低手游研发成本、缩短研发周期，快速上线实现获利。”徐亮表示，“手游现在属于快消品，不尽快上线营利就意味着失败。”
而在法律人看来，套用武侠小说改编手游，与手游开发者的法律意识不强也有很大的关系。
北京市盛峰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于国富认为，长期以来，武侠小说的维权工作并不到位，让很多手游开发者以为，一些耳熟能详的武侠小说可以任意使用。
“这导致一些手游开发者忽视了对权利人应有的尊重，在套用相关武侠小说改编、开发手游时，没有履行必要的授权手续，也是这类手游满天飞的一个重要原因。”于国富表示。
是否侵犯改编权：不能一概而论
大量手游直接套用了武侠小说进行开发，导致相关权利人的维权行动频频、法律纠纷不断。但事实上，对于套用武侠小说的相关内容改编、开发手游是否涉嫌侵权，目前也存在着一些争议。
北京大学法学院副教授杨明介绍：“对于改编权的定义，现行著作权法第10条第14项规定，改编权即改变作品，创作出具有独创性的新作品的权利；而在最新一版的著作权法修改草案中规定，改编权，即将作品改变成其他体裁和种类的新作品，或者将文字、音乐、戏剧等作品制作成视听作品，以及对计算机程序进行增补、删节，改变指令、语句顺序或者其他变动的权利。”
杨明认为，使用武侠小说中的人物名称，不会构成对小说改编权的侵犯；而使用武侠小说中的相关情节来开发手游，达到一定程度是有可能构成对小说改编权的侵权。
但对于“侵犯小说人物形象改编权”的说法，杨明认为这个主张没有法律依据；“武侠小说是文字作品，其中的人物形象并没有单独的著作权。即便在承认角色商品化权(形象权)的国家，也不认为仅仅是使用了人物名称就构成侵权，还要看被告的行为是否指向特定的人物形象(即著作权人创造出的人物形象)”。
于国富认为：“如果将小说的主要人物、情节再现在游戏中，具有较强的对应关系，则属于对小说的改编行为。这种改编应当经过著作权人的授权，否则构成侵权。而对于仅仅零星使用小说的部分人物、情节，没有很强的对应关系，所占比例非常小的，可以不认为其构成对原作的改编。”
资深互联网观察家、速途研究院院长丁道师也认为，虽然一些手游套用武侠小说的相关内容开发，的确能够更加吸引用户、节省开发成本，但在是否侵权的问题上，目前无法简单下结论。
“拿一些手游利用小说中的内容进行游戏情景和关卡的设置来说，相关手游在多大程度上对小说内容的使用算是侵权，怎样使用这些内容算是侵权，如何把握这个尺度，目前并没有定论。”丁道师表示。
手游未来之路：版权并非唯一问题
“手游开发青睐于套用武侠小说改编，实质上根植于中国人的武侠情结。”丁道师说，“古龙、金庸、梁羽生等一批武侠小说巨匠的作品风靡全国，在移动互联网时代，手游追捧这种武侠文化，可以说是一种文化的传承，是武侠文化在新时代的发展。”
而从产业发展的角度，丁道师表示，虽然目前仍会看到一些手游套用武侠小说内容开发、侵犯相关改编权的行为，不过整体上来看，手游行业在版权领域的纠纷会越来越少，行业环境在不断净化，
“处在一线的手游公司正在避免通过侵权、盗版等方式开发手游，而是积极购买相关版权，从而规避法律风险。”丁道师说。
而丁道师认为，除了套用、改编武侠小说内容和情节涉嫌侵权，手游行业还存在着很多其他问题。
“比如手游发行过程中的腐败问题，一些手游通过贿赂手游发行公司高管的方式进行游戏推广，对手游行业发展有着极大的损害。这样会导致好游戏无法脱颖而出，而一些质量较差的游戏却可以通过不正当手段得到更好的推广。这是手游行业内公开的秘密，也是手游行业发展道路上无法回避的问题。”丁道师说。
此外，丁道师表示，手游行业内的涉黄问题，更容易造成玩家的沉迷从而影响正常工作、生活等问题，都已经十分突出。
于国富也表示：“手游行业目前正处在方兴未艾的时期。除了版权问题外，手游开发者还应当注意在游戏开发、宣传过程中不要作出引人误解的虚假宣传，不要擅自利用知名人物肖像进行商业宣传；同时开发者应当重视我国游戏产业的行政管理合规性审查问题，避免游戏因为超越法律限制而被下线甚至处罚。”
作者：李含 蔡长春 来源：法治周末 发布时间：2014年8月20日
